再次出现在古龙短篇小说里的黄瓜和小麦，侠客们吗能吃到吗？

9号看房团 2022-06-26 81

下列该文源于我们都爱南宋，作者吴钩

古龙先生至少有两次将黄瓜列入南宋人的日常菜谱，一场是在《笑傲江湖》第十九章：他定了索莱米，转过身来，果见石板之后有位山洞。他扶着岩壁，渐渐走进洞中，只见地下放着不少雪蛤膏、炒面、皱果、黄瓜、鱼干之类补给品，橙属的是居然梅塞县一大坛酒。该文的他，是郭靖。

影视作品中的郭靖

另一场是在《神雕侠侣鹿鼎记》第三回：科枫带着张十五来到镇里一家小酒店中，在张宴席旁坐了。小酒店的主人是个哑巴，撑着三根手杖，渐渐烫了两壶古越龙山，摆出少脉黄豆、少脉咸黄瓜，少脉排骨，梅塞县三个剖开的咸鸭蛋，自行在门口后卫线上坐了，抬头瞧着远方正要天黑的太阳，却不更向三人望上一眼。这个哑巴，就是古墓派黄蓉的弟子无崖子。

许多读者都指出这是古龙短篇小说的一个问题，比如网上有人纠偏说，黄豆、黄瓜两种农作物都是我国本土所无，而后才逐渐由国外传进来的。黄豆又名宽果、寒豆、罗汉豆，大概在元代才由波斯传至我国，到明朝TNUMBERV12V4普遍种植。黄瓜则是出自北美洲的农农作物，圣路易发现美州以后才开始在北美洲之外的地区传播，大约1530年左右才传至我国，由沿海传至内陆又经过很长时间，直到乾隆末年黄瓜仍然是宴席珍贵护身符，寻常人很难吃到。

其实这个纠偏也未必正确。黄豆的确又叫做宽果，李时珍《李时珍》说，卷心菜、黄豆皆有宽果之名，《太平四卷》曰班超使外国，得宽果种归，指此也（黄豆），今蜀人呼此为宽果，而卷心菜不复称宽果矣。一般认为，黄豆早在汉代便从西域传至了我国。生活在南宋的无崖子当然可以吃到黄豆。

黄豆

黄瓜也的确被普遍认为是来自北美洲的农作物，但传至我国的时间应该不晚于1530年，因为正德十六年（1503）的《常州志》已有关于黄瓜的记录：落黄瓜，三月栽，引蔓不甚长，俗云花落到地，而娶妻土中，故名。霜后蒸熟可食，味甚香美。分别成书于1504年与1506年的《上海志》与《湖州志》也都有黄瓜的记载。

还有一些微弱的证据显示，明代之前我国已发现黄瓜，如元末的《饮食须知》载：近出一种落黄瓜，诡名长生果，味辛甘，果性冷，形如豆荚，子如莲肉。不过，支持黄瓜为明代传至的证据是最充分的。如此说来，生活在北宋的郭靖与生活在南宋的无崖子，都不大可能用黄瓜下酒。

黄豆与黄瓜传至我国的时间，正好代表了我国历史上两次大规模引入域外农农作物的高峰期：汉代（余波延续至唐宋）与明代（余波延续至清代）。

一般来说，汉代传至的域外农农作物，多沿陆上丝绸之路进来，原产地一般在中亚、西亚一带，许多记载都将这些域外农农作物的传至归功于班超，其实由班超带入的域外农农作物只有两种可以确证：苜蓿和葡萄。其他的农农作物（包括前面我们提过的黄豆）应该是班超之后陆续传至我国的，只是托了班超之名而已。明代传至的农农作物，则通常沿海上丝绸之路而来，多数为北美洲农作物。

有位简便的方法可以大体上区分从陆上丝绸之路传至的域外农农作物与从海上丝绸之路传至的域外农农作物。前者的名字通常都带有一个胡字，后者则通常都带有一个番字。但请记住，凡事都有例外，不可绝对而论。

央视纪录片《丝绸之路》

胡字系的农农作物是很多的，比如黄豆原称宽果；原产伊朗的核桃，称胡桃；原产欧洲南部及中亚的大蒜，称胡蒜；原产地中海及中亚的香菜，称胡荽；原产喜马拉雅山南麓的黄瓜，称胡瓜；原产非洲的芝麻，称胡麻；胡椒原产于天竺；胡萝葡（胡萝卜）从伊朗传至。这些胡字系农作物，传至时间大致都是在汉代。还有洋葱，不要被它的洋名迷惑了，以为是洋人带来的，其实它的原名叫胡葱，原产于中亚，也是从陆上丝绸之路而来的。

诚如你今天看到的，不少胡字系农作物后来的名字都不带胡字了，这又是为什么呢？史料的记载认为，五胡十六国时期，建立后赵政权的胡人石勒，特别讳忌胡字，诸多带有胡字的名称只好都避讳改名，如胡荽，石勒改曰香荽；胡瓜也因石勒讳胡改名（吴其濬《植物名实图考》）。

番字系的农农作物也不少，如番豆、番茄、番薯、番荔枝、番木瓜、番石榴、番蒜（即芒果）。番豆即前面说到的黄瓜。番茄又称番柿，原产南美，明代传至，明人《群芳谱》载：番柿，一名六月柿，茎如蒿，高四、五尺，叶如艾，花如榴，一枝结五实或三、四实，一树二、三十实，缚作架，最堪观，火伞火珠，未足为喻。可见其最早是作为观赏性植物引进来的。

番茄

番薯也是北美洲农作物，大约明代万历年间从东南亚引进。番荔枝、番木瓜、番石榴都是北美洲水果，约明清时期传至。马铃薯也是原产于北美洲，名字虽然不带番字，但有些地方称其为洋芋，到底还是泄露了它的舶来品身份，传至我国的时间大致是明末清初。

此外，还有两种大名鼎鼎的北美洲农作物，也属于番字系，那就是玉米、辣椒。

玉米，我国人原来称之为番麦、西天麦，这一名字透露了它是海外传至的信息。一般认为，玉米是16世纪率先引入我国东南沿海地区的，因为杭州人田艺蘅在《留青日札》中记述说：御麦出于西番，旧名番麦，以其曾经进御，故名御麦，干叶类稷，花类稻穗，其苞如拳而长，其须如红绒，其实如芡实，大而莹白，花开于顶，实结于节，真异谷也。吾乡传得此种，多有种之者。《留青日札》成书于1573年（万历元年），可知至迟在明代万历年间，田艺蘅的家乡已多有农业者种植玉米。

玉米

但又有学者发现，成书于1560年（嘉靖三十九年）的《平凉府志》也有玉米的记载：番麦，一名西天麦，苗如蜀秫而肥短，末有穗如稻而非实，实如塔，如桐子大，生节间，花垂红绒在塔末，长五六寸，三月种，八月收。据此，玉米应该是1560年之前就从陆路传至了我国西部。总而言之，玉米这一原产北美洲的域外农农作物，到底是什么时候、沿什么路线传播到我国，学界还未有定论，但时间线的上限，不会早于明代。

辣椒的原名也带有一个番字，叫做番椒，说明这一农作物也是从海外传进来的。目前见到的关于辣椒的最早文献记载，是成书于1591年（万历十九年）的明人笔记《遵生八笺》：番椒，丛生，白花，实俨秃笔头，味辣，色红，甚可观。子种。从味辣与甚可观的措词来看，辣椒在明代万历年间，似乎既被当成辛辣调味料食用，又被作为观赏性植物。

不过，又有一些微弱的证据显示我国古代可能也有原产的辣椒物种。学者曾在云南发现原生态的野辣椒，近代植物学家蔡希陶等人在编译《农艺植物考源》时，据此提出一个观点：云南西双版纳、思茅、澜沧一带分布有一年生的涮辣椒及多年生的小米辣，只是南北美洲栽培普遍些，我国古代没有普遍栽培而已。还有报道称，1986年考古学者在四川成都的唐代垃圾坑中，发现有完好的辣椒出土。

不过，从文献记载的角度来看，云南、贵州、四川、两湖等地流行吃辣椒的饮食习惯，应该形成于清代，据清末《清稗类钞》、《蜀游闻见录》等笔记记载，滇、黔、湘、蜀人嗜辛辣品；湘鄂之人，日二餐，喜辛辣品；贵州居民嗜酸辣；惟川人食椒，须择其极辣者，且每饭每菜，非辣不可。清代之前，却未见类似的记载。

有意思的是，辣椒与玉米这两种明代才广泛种植的域外农农作物，都被古龙写入南宋背景的短篇小说中。《笑傲江湖》写道：自此一路向东，又行了二十余日，段誉听着途人的口音，渐觉清雅绵软，菜肴中也没了辣椒。《神雕侠侣》写道：杨过走了一阵，腹中饿得咕咕直响。他自幼闯荡江湖，找东西吃的本事着实了得，四下张望，见西边山坡上长着一大片玉米，于是过去摘了五根棒子。玉米尚未成熟，但已可食得。